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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庸第六章
子曰:「舜其大知也與!舜好問而好察邇言。隱惡而揚善;執其兩端,用其中於民;其斯以為舜乎!」
1. 舜:三皇五帝之舜帝(三皇指神農氏、燧人氏、伏羲氏。五帝則為黃帝、顓頊、帝嚳(ㄎㄨˋ)、堯、舜。) 神仙通鑑稱:「因堯定天時,以濟七政 ,故為天官;舜畫九州,以安百姓,故為地官;禹治洪水,以奠民居,故為水官。」自古即以『天官賜福;地官赦罪;水官解厄』。舜與曾子被孟子極稱大孝。
2. 智慧與聰明
聰者是指智商高,反應(急智)、機巧(應變能力)、學習速度快等,比尋常人要優秀許多的人。智者則不一定有前述之優點,不同在於善於做出最佳之行為。聰者因資質比普通人佳所以易心高氣傲,故有時「聰明反被聰明誤」,這句話出自蘇軾的《東板續集·洗兒》:「人皆養子望聰明,我被聰明誤一生。惟願孩兒愚且魯,無災無難到公卿。」古今亦同,有時聰明說出與長官不同的意見,而且得到證實(打臉),不但無賞還被忌仇,蘇東坡在新舊黨爭中,處在中立對雙方政見取優去短,結果因立場不對而被貶七次,他的才情當世皆知但數次陷自己於危難之中,不如:子曰:「甯武子,邦有道,則知;邦無道,則愚。其知可及也,其愚不可及也。」子曰:「邦有道,危言,危行;邦無道,危行,言孫。」 智者善審時度勢,能展才能時便能握機而行,時勢危險時能明哲保身。孔子的弟子南容便是如此,所以孔子將其姪女嫁之(子謂南容,「邦有道不廢;邦無道免於刑戮。」以其兄之子妻之。)
◎ 子曰:「知者不惑;仁者不憂;勇者不懼。」聰明的人會惑於名利才情的舒發,例如才高八斗的曹植被迫作七步詩,但知者不惑。所以知者不會因名利、威脅等事物而迷惑本心。
◎ 子曰:「可與言,而不與之言,失人;不可與言,而與之言,失言。知者不失人,亦不失言。」知者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,該怎麼說才是對其有用,關鍵不在個人的名利得失,而是站在是否有利於人,不失人是指,做到一個朋友勸諫的責任,或見人有危而不顧不管的好言相勸,會這麼不討好的用心,是仁心的顯現,所以智與仁不可分。
◎ 子曰:「里仁為美。擇不處仁,焉得知?」
智與聰明一樣,沒有絕對的善惡之分,聰明的人若用在自己的私益上,就有可能做出傷害他人的事來。而智者若沒有仁心,也可能選擇出損人不利己的做法。所以智通常與慧(仁)並列,才是能做出較佳之善舉,若只有仁而少智,則可能只是婦人之仁而「好心做壞事」。若只有智而少仁,則可能只是一位趨炎附勢,逐利而居的小人,刻意忽視道義及忠誠。
知之例子
◎ 樊遲問知。子曰:「務民之義,敬鬼神而遠之,可謂知矣。」某總統候選人曾說:「是媽祖要他出來選。」試問如果他選不上是否表示媽祖的神力有問題?若當選成功,當國政有紛爭時是不是要請示媽祖做決定?古時利用鬼神讖文而成功的,只有劉邦及朱元璋。一度勢不可擋的太平天國,利用上帝之子來造勢,雖聚百萬之眾最後也以失敗告終。修道之人亦是一樣,一切的得失可以說感謝天恩師德,或自省德才二欠缺,不可以直言上天一定會撥轉,因為自己有信心但跟隨者不一定都能明理,這樣把個人的修辦道、愿立與仙佛強加綁在一起,做出道德綁架,便不是修智慧道。修行只問付出不問收穫,只求量力而為,不問是否有成。
善知識
佛語「善知識」是指能用善巧之智慧來開示他人,或是一些智慧金句,例如: 廣意知慧金句: 勸君莫惜金縷衣,勸君惜取少年時。少壯不努力,老大徒傷悲。等等...但大多數的人尤其是年輕人,知其良言善語,但未能感同身受,直到經歷過或年老時才明白: 春蠶到死絲方盡,蠟炬成灰淚始乾。故而常使長者多感嘆錯過許多夢想,而又忘了《論語.微子》逝者已矣,來者可追。過去的已過去,以其悔恨過往,不如將剩餘的時光,盡力去發光發熱。 善巧方法開示於人的例子:「鐡杵磨成繡花針」的典故,巧合的發生在許多人身上 (李白、王獻之、真武大帝) 。又例如「水滿杯」(南隱禪師)的故事。六祖禪師不識字加上禪宗強調學佛不由經典文字(不執於文字句讀),引來佛學大師的請教(挑戰),六祖反用他們引以為傲的學問來開示。這便是善知識的智與仁合一應用。
3. 舜好問而好察邇言
「好問」善於問:
◎ 子入大廟,每事問。或曰:「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?入大廟,每事問。」子聞之,曰:「是禮也。」
◎ 曾子曰:「以能問於不能,以多問於寡;有若無,實若處,犯而不校。昔者吾友,嘗從事於斯矣。」
能放下先入為主(成見)的缺點:先入為主的人所思所見都在「證明自己是對的」,所以容不下有錯。反之放下主見能虛心納言者,都是在完善「對」的,避免不自覺的陷入盲點。例如國內外道場,微禮細節多有不同,為避免有差,多問少錯。
好察邇言:分析平民百姓言語中的邏輯、思維、角度、關切與憂傷的事。並不是好納雅言而已。「察」有學習及瞭解對方心中的善與惡(喜歡與討厭)。例如: 南容三復白圭,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。《論語.顏淵》:「夫達也者,質直而好義,察言而觀色,慮以下人。」「邇言」指淺近的言論,這裡指平民百姓間的談話,因為百姓不懂高談闊論,所思所講皆是生活上的瑣事,但這些瑣事隱含著某些憂思。例如為《論語-政篇》:詩三百一言以蔽之,曰:「思無邪」,古時天子身在廟堂高處,如何得知黎民百姓之生活,藉由四方收集之詩歌,得知百姓所擔憂之事,因為詩歌內容往往是百姓內心深處的想法。
舜與百姓問答,不同於當今議會中官員的冷數字,例如官員開口閉口都是CPI、GPT 國民所得等等數字,這些高深的數字不如一句:現在一碗蚵仔麵線多少錢?其實仔細感受,三十年前房貸7~10%銀行放貸20年,為何現在3%可放貸30年,以前月薪3萬是高薪(當時24K),現在4萬6(中位數)還買不起房,百姓所苦不是問問數字有沒有上升,而是生活實際感受,以前農村一家生十個八個都能活下去,為何現在一個都不敢生,善問於這些淺近的徵詰,其中必有不得不為之的道理。
4. 隱惡而揚善
慈寧菩薩知人之爭不在仇視,多在想法、看法、生活經驗等不同,故易有先入為主的看法及做法,但目標卻又都一致,所以產生對方有刁難於己之心結,有智慧的人明瞭彼此之盲點,故不用直接明言而善巧的用「隱惡揚善」來改變彼此的心結,雖不能讓彼此的想法、做法一致,但能不使彼此產生誤會與心結。(某甲私下向慈寧菩薩抱怨某乙的不是;某乙也私下向慈寧菩薩抱怨某甲的不是,慈寧菩薩聽了分別對某甲說:某乙常說你的好處;同樣對某乙說:某甲常說你的好處。雙方後來雖做事方式及意見有所不同,但不會帶有仇視的想法。)
◎ 子曰:「吾與回言終日,不違,如愚。退而省其私,亦足以發,回也不愚。」
省其私為隱惡,亦足以發為揚善。:《中庸》喜怒哀樂之未發是謂中,發而皆中節是謂和。《大學》聖人慎心物於隱微,遏意惡於動機。賢人軀心物於昭著。隱惡便是聖人或賢人之謹小慎微。
5. 執其兩端,用其中於民
即過與不及的議論,政見上過於激進或保守,後代朝堂設計上便有宰相負責率領、協調官員,處理國政又稱「調和鼎鼐」,堯舜時政治制度沒有後代複雜,設有百姓申冤、提出意見的渠道,如誹謗木(後演變成裝飾用的華表)、敢諫鼓及收集地方詩歌來瞭解。政治是一個智慧活,廟堂高位者反而不適合聖人居之,例如管仲臨終前回答桓公宰相接替人選,反對讓好友鮑叔牙上位,因為鮑叔牙品性端正,見不得一絲罪惡,反不利於朝堂各方勢力的折衝。故而善惡兩端不能偏頗於一端,需有智慧的取其中庸之道(雙方都能最大限度的接受)。像是經濟發展重要,哪人文保存呢,環境保護呢,何為善何為惡呢!所以如何在善惡之間取得平衡,就是考驗大智慧的時候。修道亦同,在修行與人情事故上要如何取捨,修無情道是善還是惡?老前人曾說修道也要顧人情事故。一些急於往外衝的前賢,當回頭時家人何處在?這道理不在深遠九玄七祖,超生了死上,就在自身親近淺顯的問題上。「量力而為」與「捨身辦道」是不一樣的層次,一個是人人做得到的中庸之道,另一個是善與惡之間的取捨。
白話解:舜這個人是有大智慧的人啊!他善於問出老百姓心中的想法,對於不良的思想就加以隱退於心中,反之良善的思想則大加的使其顯揚出來,在這善惡思想中不會去徧執一方,而是以適當都能接受的方式施於民政上,這就是舜所以為後世稱頌的舜啊!
中庸第七章
子曰:「人皆曰『予知』,驅而納諸罟擭陷阱之中,而莫之知辟也。人皆曰『予知』,擇乎中庸,而不能期月守也。」
一、第六章讚歎舜是個辦政治能用中的人,這一章是反面感嘆一般人都受名聞利養之惑,就算學中庸也不能守,因無法往上學而退轉。第七章的架構是「反嘆受禍不守」,「受禍」是指很多人雖然培養了世俗的學問、能力、才華,但都被引誘(驅趕)到名聞利養的陷阱裡,而受到大災禍,甚至培養得愈高,受害愈深。「不守」是指學道的人雖然學習中庸,但擇而不守,大都撐不久。孔子說,世間人以為自己有智慧,卻受誘惑而入陷阱,不懂得避開災禍。修道之人也認為自己是有智慧能修得好不受考,可是雖然修學了中庸之道,卻不能持之以恒,維持不到一個月就退轉了。
二、予知,自以自己很有智慧,以為受到考驗時也能堅守道心,睹徒也是一次次的這樣認為。所以成癮者所做的承諾是難以讓人信服的。 不能期月守也,這點在道場中可以明見,道親來來去去有多少人了。俗語: 「路遙知馬力,日久見人心。」「久病床前無孝子;久貧家中無賢妻」
「父在,觀其志;父沒,觀其行;三年無改於父之道,可謂孝矣。」
子曰:「三年學,不至於穀,不易得也。」
子曰:「予之不仁也!子生三年,然後免於父母之懷。夫三年之喪,天下之通喪也;予也,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?」
古時三年學一藝,恰如現代初等教育也是三年一個階段,三年可以考驗一個人的毅力及心意。不能期月守之者,皆是受不住世俗的誘惑。世上又有多少人能過五關斬六將,關關難過關關過。其實仔細省思一下,老天所降的一定是人能承受的考驗,因為當上帝為你關了一扇門,祂同時會幫你開一扇窗。《道德經》「禍兮福之所倚,福兮禍之所伏」 即使面對災禍,可能幸福正依旁在其中,相反,面對幸福,要不忘災禍正潛伏在當中。「塞翁失馬,焉知非福」就是最好的例證。
中庸第八章
子曰:「回之為人也,擇乎中庸,得一善,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。」
一、顏回:曹姓,顏氏,名回,字子淵,又稱顏子、顏淵。春秋魯國人。孔子七十二門徒之首。孔門十哲中德行科之一。被視作孔子最得意的弟子,位居孔門第一位。顏回年紀比孔子少三十歲,也有說法是比孔子小四十歲。家境貧窮,但能安貧樂道;為人聰敏、好學、不貳過、聞一知十;品行優越,孔子稱讚其賢德,是孔子心法傳承的直系弟子,但年僅三十二歲(四十歲)就去世了,後世尊稱為「復聖」。在論語中顏回跟隨孔子周遊列國,一同畏於匡(子曰:吾以女為死矣。曰:子在,回何敢死!),若是死於三十二歲,則在十六歲時就跟隨孔子去國,而且深受子之重視?所以死時三十有二是不合理的。
二、這章是孔子對顏回學習中庸之道的精神,他會盡力做出符合中庸之道的做法,但行中庸是要有能力及智慧的,所以他得到一個好方法時(參閱第六章,知其味解釋),就會努力的研究學習,把握住所學的,好像怕忘記或遺失掉一樣。
禪宗時代,六祖大師所成就的大善知識約四十六位,有些開悟後不久就能開山弘法,例如青原行思,永嘉玄覺,也有跟學數年才有能力弘化一方,例如南獄懷讓。能頓悟後就弘法利生者,除了根基紮實外,就只欠一指點來一以貫之,然後展現出方便善巧開示於人的能力,有些開悟但無力示人者,則是欠缺演示指迷之能力。五祖座下有數位開悟的弟子,但他卻傳衣缽予慧能大師,在壇經中可察覺,六祖與五祖之對話,皆是機峰應對,能速指要害,故是一位傳法利生之大善知識。
雲居道膺禪師,由翠微處往參洞山。師曰:「甚處來。」
居云:「翠微來。」
師曰:「翠微有何言句示徒。」
居云:「翠微供養羅漢。某甲問:『供養羅漢,羅漢還來否。』微曰:『你每日噇(喫飯)箇甚麼。』」
師曰:「實有此語否。」
云:「有。」
師曰:「不虛參見作家來。」
翠微無學禪師,丹霞天然禪師之法嗣,丹霞曾劈佛像燒火烤手,翠微則對羅漢泥像上供殷勤,雲居道膺就問,您供養羅漢,衪們會來吃嗎?翠微反問他,你每天吃什麼飯?這便是禪宗裡講的「終日喫飯未曾吃一粒米,整日喫茶未曾沾一滴水」。跟黃檗禮佛是一樣的道理,禪的生活並不是像行屍走肉般的「無心」,而是時時刻刻不住相於心,禮佛及供養羅漢並不在於「求」,就像每日得吃飯一樣,吃飯是為了維持生命的需求,僧伽作息是一種修行的過程,如筏喻者,過了河就將舟捨之。洞山禪師聽了翠微所作之言句而讚賞,每位禪師都想要能「機斷」學人之障壁,而且是非常的熱切(老婆子心切),但學人愈是學識淵博就障壁越重,禪師只好想破腦袋創造出適合的言句來,六祖說他:不斷百思想。馬祖道一從即心即佛,改說非心非佛。雲巖問百丈禪師:您每天忙忙碌碌,到底為了誰在忙?百丈回為了某一個人。雲巖又問,為什麼不叫他自己做呢?百丈回:「他沒有工具。」
白話語意解:
孔子說:顏回的為人處事,在利義得失間會選擇中庸之道,學得到一善法,則緊緊的學習把握住,深怕遺忘而流失掉啊!
中庸第九章
子曰:「天下國家可均也,爵祿可辭也,白刃可蹈也,中庸不可能也。」
一、可均:可以均衡公平的治理。
二、可辭:可以辭去高官厚祿。
三、可蹈:可以勇敢的去面對。
四、此章舉尋常人難以做到的三件事,雖還是有人可以做到,但能以中庸之道面對這三件事的,是不可能的。天下國家分別指周室下的所有諸候國,及各別諸候國。治理一個國家需要有過人的智慧及能力,秦國以商鞅變法,確立了法律的公平、公正性,人民遵守而國家大治,使羸弱的「諸侯卑秦」成為強盛的七雄之一,最後還能一統天一,算是治國平天下,但以人治霸權而平天下,雖速興也速滅,秦後之朝代改以儒術治國,初強後弱終至大亂而滅國,儒術本是崇尚道德力推中庸,無奈實踐者眛於功名利祿,披著儒門外衣,說著聖人金句,舉著道德大纛,私下卻做著謀權營私之事。
歷史上導致國家衰亡的原因雖複雜且多樣,一般來說,可以歸納為內在和外在因素。 內在因素包括政治腐敗、經濟衰退、社會分化、文化衰退和人口問題等;外在因素則包括外來侵略、戰爭、自然災害等。而國家興起前除了政治腐敗外,其它原因都在,所以政治不腐敗則國家興;腐敗則國家衰敗。 少有人可以為了讓賢而辭去職位,晉干寶《晉紀總論》:「列官千百,無讓賢之舉。」齊國鮑叔牙讓賢於管仲,使齊國成為尊王攘夷,九合諸侯的五霸之首,鄭國子皮將相國位子讓給子產,並成為子產堅實後盾(《左傳·襄公三十年》:鄭子皮授子產政,辭曰:「國小而逼,族大寵多,不可為也。」子皮曰:「虎帥以聽,誰敢犯子?子善相之,國無小,小能事大,國乃寬。」),子產也不顧傷害貴族利益,會帶來危及自身生命之險的勇敢推行政策(《左傳·襄公三十年》:從政一年,輿人誦之,曰:「取我衣冠而褚之,取我田疇而伍之。孰殺子產,吾其與之!」及三年,又誦之,曰;「我有子弟,子產誨之。我有田疇,子產殖之。子產而死,誰其嗣之?」),子產「鑄刑書」,將法律條文刻在金屬器皿上面,使民眾都了解,士師不得上下其手。他決定「鑄刑書」時叔向寫信勸他,信中舉出古時夏有禹刑,商有湯刑,周有九刑,皆是處末世而訂,以法治國可盛及一時,但不久後依舊逃不掉亡國之禍。子產雖知但也只能為一時之治而為之(《左傳·昭公六年》:復書曰:「若吾子之言,僑不才,不能及子孫,吾以救世也。既不承命,敢忘大惠?」)。孔子認為當世有能力與智慧治國者,可推位讓賢的仁德者及不畏艱難危險而勇於赴湯蹈火者,雖有此智仁勇者處世,但他們的處世之道不可能是以中庸之道而處世。
白話語意解:
孔子說:這世上會有以能力智慧治理好天下國家者,會有欲使天下國家更好而願意推位讓賢之仁者,也有不顧自身安危勇於改革者,但他們不可能是以中庸之道來行之。
中庸第十章
子路問強。子曰:「南方之強與?北方之強與?抑而強與?寬柔以教,不報無道,南方之強也,君子居之。衽金革,死而不厭,北方之強也,而強者居之。故君子和而不流,強哉矯!中立而不倚,強哉矯!國有道,不變塞焉,強哉矯!國無道,至死不變,強哉矯!」
一、子路:姓仲,名由,字子路,或稱季路。魯國卞人,是孔子的著名弟子,孔門十哲之一,亦為《二十四孝》中為親負米的主角。子路後來追隨衛國大夫孔悝,在衛太子蒯聵發動的兵變中,子路為了救孔悝而殉難。子路個性剛強及慕強,初拜入孔門隨身佩劍,彈琴有殺伐之音,孔子與弟子言「志」時,他常率而答之,子路求學以來徧好勇與力,好問勇者之道,孔子也多次批評他是暴虎馮河;太剛猛,卻也反應出他忠勇果決的特質。後來出任蒲邑宰,依著孔子教他的恭、寬、敬來理政,三年而大治。子路的忠信,所治下的百姓在他公正無私,誠敬有理的評斷下,都能信服接受,孔子說:「片言可以折獄者,其由也與!」子路重信然諾,孔子說:「子路無宿諾。」承諾的事一定辦到,不會有所拖延,他的信用甚至在諸國之間,要比簽訂條約還要可信。小邾射以句繹來奔,曰:「使季路要我,吾無盟矣。」 小邾國的射以一座城邑來投奔魯國,不相信堂堂魯國實際掌權的季康子所給的承諾,卻要季康子的家臣,子路的一句話,但是子路不願意他的承諾,為不義人所利用,所以拒絕季康子的命令,也因此離魯去衛,他的信諾成為千古信人,非義不為也成為千古義人。子路好勇,轉變成善改過,他不畏有錯,而畏不知過,故而他「聞過則喜」。他好學君子之道,不求衣食富貴,所以車馬衣裘,與朋友共,敝之而無憾。就算與達官顯貴站在一起,他也不會因自己寒酸,而感到有恥。他一生所學的道理,不但貫徹到底,還在生命最後一刻,不忘君子要正衣冠,他在刀劍臨身之下,從容結纓,完成他一生君子之學。
二、前章論能以智仁勇而強國者,無法做到以中庸之道治國,本章以南北方民風及自己所認為的強,來比較何謂強者。南方人性淳樸柔和,似弱但有其強之處,但稍偏於柔弱,一味忍讓,並不是理想的強者。北方人民風驃悍,好勇鬥狠,只服強者。但偏於剛,亦非理想的強者。南方之強,是「不及強」;而北方之強,則是「過於強」,二者之強,都是由於氣質,並非出於義理。孔子理想中的強者,綜合了南北兩方面的長處,又以義理為根據,能一生不畏權勢,不改節操,不忘初衷,不隨波逐流者,才是真正的強者。朱子有以下的闡述:「凡人和而無節,則必至於流;中立而無依,則必至於倚;國有道而富貴,或不能不改其平素;國無道而貧賤,或不能久處乎窮約。非持守之力有以勝人者,其孰能反之。」
白話語意解:
子路問強者之道。孔子回:你是問南方人的強處?或北方人的強大?還是你自己所想的強?南方之強,是以寬柔的態度來教化不及自己的人,雖然別人用不合理的態度來對待自己,自己也不報復,這是以寬柔含容勝人為強。南方之強,有君子之風(以德服人)。隨時可以披甲作戰,雖死不悔,是慕勇尚武勝人為強,故孔子並不認為子路應該效法他們。是待人寬和,但不為世俗所轉移;立於正道,而不偏倚;在國家太平而自己亦得志時,會不改變自己在未顯達時的操守;國家無道時,會謹守自己的原則,不曲學阿世,至死不變。做到這些境地者才是真的強啊!